​汶川深山里的石棺葬，里面埋葬的究竟是谁？

汶川深山里的石棺葬，里面埋葬的究竟是谁？

《鬼吹灯》系列小说的热销，使过去被视为神秘禁忌的墓葬文化进入人们视野。其实，在考古学、人类学学者们眼里，墓葬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文化密码。从旧石器时代尼安德特人墓穴到古埃及法老陵墓，从中国红山文化大型积石冢到长沙马王堆汉墓，每一种的墓葬都记载着人类文明的沧桑变化。在四川西部，有一种古老的石棺墓葬，无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他们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古石棺在历史的尘埃中扑朔迷离，自上个世纪以来，不仅引起中国学界大腕们的强烈关注，更吸引了美国、日本的学者竞相前往。

一个初冬的早上，我去汶川龙溪寨勘查那里的石棺葬。汽车在蛇一般蜿蜒的盘山公路上颠簸而行，山下的溪流变得越来越细小，山上的云雾却越来越近，似乎把手伸出车窗就能摸到。当两排画着羊头的羌式民居出现在我眼前，司机终于长出一口气，告诉我龙溪寨到了。这个海拔2200米的羌族村寨，住着古羌冉駹部落的后代。因此处有天池叫“龙池”，龙池吐水，滋养龙子龙孙，故得名“龙溪”。

蜿蜒曲折的山路

通过朋友介绍，我找到了“龙溪活字典”余清富大爷。余大爷对龙溪寨的历史与民俗如数家珍，他还曾经为考古工作队担任过向导。余大爷告诉我，龙溪村的石棺葬数量极大。历代都有村民发现石棺葬，到了农业学大寨，龙溪寨人改造梯田时发现了大量的石棺葬。可惜以前人们缺乏保护意识，大量随葬品被毁坏或变卖了。

经过商量，余大爷带到我石棺葬比较典型的区域妈尔格夺考察。我们在路上穿过被震垮的龙溪老寨废墟，这个古老的寨子在1933年的叠溪大地震中幸存下来，却没有逃过“5.12汶川大地震”的厄运，那些断壁残垣都触目惊心地讲述着大地震的惨烈。

余大爷带我穿过地震废墟

一路上，我暗自庆幸有余大爷带路，因为根本没有路，所谓的路就是在断壁残垣和陡峭山崖之间攀爬，只有他能从满山荆棘中找到“路”。别看余大爷七十高龄了，爬起山来可是身手矫健。至此，我才真正明白羌人为什么被叫做“云上的民族”：千百年来东奔西跑的迁徙生活，使羌人练就了在崇山峻岭中如履平地的本事。我跟着余大爷在悬崖土坡之间连滚带爬，身上满是荆棘泥土，汗水早已把衣服湿透。正当我后悔没有带上专业的登山绳索时，余大爷终于指着一处山坡跟我说：到了！放眼望去，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在一片较开阔的黄土坡断面上，石棺洞穴一个挨着一个，一面坡壁上竟有十多座石棺葬，颇为壮观。

土坡上密密匝匝的石棺葬

我观察了十多座石棺葬，发现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用几块巨大的长方形石板，砌成石棺，石棺有两三米长。另一种石棺则用无数大小厚薄不一的小石块砌成，虽然石块质地、形状各异，却拼凑整齐，显得乱中有序，看起来跟现在羌族民居堆砌的宅基很相似。两种石棺葬都顺着山势，分别呈一字排列。

两种构造的石棺葬

我问余大爷，这些石棺的主人是谁？余大爷说，羌语把石棺叫做“咕基阿布”，意为“戈基人的洞穴”。戈基人是比羌人更早住在这里的土著。四川流传的羌族史诗《羌戈大战》就生动记录了羌、戈两个民族之间的冲突：居住在大西北的羌人在南迁定居川西的过程中，与当地土著戈基人展开了恶战。最后，羌人得到神喻用白石做武器取得胜利，赶走了戈基人。考古学者徐学书曾考证，戈基人就是古蜀人蚕丛氏的后裔。然而，考古学家童恩正根据石棺葬的构造推测其主人可能是氐人，民族学家李绍明则根据石棺葬出土的文物推断其主人可能是羌人。我则认为这些石棺的主人可能来自多个民族。《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坟山郡……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这里处于中国西部最著名文化走廊——藏彝走廊的中段，南来北往的民族之间的冲突与交融再正常不过了。这里的石棺葬不仅面积分布广、延续时间长，而且构造各有不同，极有可能是不同民族相互影响形成的丧葬文化。

山上安静得只有山风吹动遍野衰草的声音，我望着黄土坡上一个个黑魆魆的洞穴，那些远古的先灵们，可知道我在绞尽脑汁地研究他们么？

（本文系头条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