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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杨绛的女儿—钱瑗小忆

2024-10-18 13:05 来源:冷丁网 点击:

钱钟书、杨绛的女儿—钱瑗小忆

钱瑗是钱钟书、杨绛的独生女,1937年5月生于英国牛津,北京师范大学英语教授,1997年3月4日因患肺癌、脊椎癌去世。

钱瑗生活在学界巨擘之家,受父母的影响,自小好读书,爱读书,被祖父赞叹为:“吾家读书种子也。”

钱媛与父母的合影

钱瑗1951年考取北京贝满中学。1955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俄语系,毕业后留学任教。先教授俄语,1966年转而从事英语教学。钱瑗家学渊源,英语基础扎实,在学俄语的同时也从未中断过学习英语,改教英语后水平依然不低。后又在英国兰开斯脱大学进修两年,又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访学,攻研英语文体学、语用学及应用语言学,编写出《英语文件学教程》(英文版)并写出《英语言语节奏与英诗格律》等文章。1993年,钱媛已是博导、系学术带头人、学科发展和梯队建设带头人。

一个人有了成就,有了头衔,就有了名气,而有了名气则会招来更多的头衔,不管你愿不愿意。钱瑗头衔不少:中英项目负责人、《英国语言与文学》编委、全国高校外语专业指导委员会、教材编审委员会和北师大学术委员会、学位委员会的各种委员……一个个头衔和职务像套在钱瑗身上的一条条绳索,勒得钱瑗动弾不得。再加上她是出名的“死心眼”,办事认真得让人吃惊让人敬佩。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定工作,钱瑗是校评审委员,外语学科评审组组长,事务繁杂,耗时费心,全国各地为提职称寄来的一篇篇论文,一本本专著要她评审,要评审,必须研读,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一次,外省某大学寄来一篇论文,钱瑗读后有似曾相识之感,再读更有抄袭之嫌,然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贸然下定论。于是她根据记忆,翻遍书架,终于找到原书,再从头通读,列出抄袭部分的页码段落。事后该校写来感谢信,可他们并不知道钱瑗为此付出多少精力。

1990年,钱瑗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

钱瑗不光是学术带头人,而且还要担负繁重的行政工作,她起早贪黑应对应各种事务,可惜领导很少关心她的健康和生活。据说最初学校不解决她的住房问题,经过多次反映,算是在集体宿舍里给了她一个床位,是和打字员合住一个房间。堂堂一个教授、博士生导师,在这种条件下如何休息?如果备课?可是钱瑗仍是“拼命地”“卖命地”工作。中国知识分子是可爱的,钱瑗就是一个榜样。

钱瑗淡泊名利,可重视肩上的责任。因为人手不够,她这个博导除了研究生的课程还开本科生的课。她住城里,来往不便,所以课程安排集中,一周有两个上午要上四节课,四节连轴转是很累的。此时,她像部队处于一级战备那样,精神亢奋而紧张。北京交通高峰时常堵车,遇到这种情况,平时沉稳而有风度的博导则象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为了不误课,早起早走,背着沉重的大书包,里面装满了她从图书馆复印的原版书籍,每天上下班挤公交车,车上的年轻人不满她的大书包,调侃她说:“大妈,您怎还不退休呢?”

人非钢铁,而钢铁过度疲劳也会断裂,长期超负荷的工作,使钱瑗这块钢铁出现了裂纹。她开始咳嗽,腰疼得起不了床,她以为咳嗽可能是感冒了,腰疼可能是背着大书包挤公交时把腰闪了,也不在意,吃点药仍然坚持上班。直到有一天疼得起不了床才瞞着老母悄悄打电话到外语系求助。尽管她不愿意,可还是被押送到了医院,检查发现是骨结核,脊椎有三节病变,并且不排除有癌细胞的可能。以后再查又发现肺有问题,住进了北京温泉胸科医院。经专家会诊,确实为脊椎癌,肺癌晚期,肺部积水,癌细胞扩散,已经病入膏肓。

钱瑗和爱人杨伟成在伦敦相会

上述诊断结果对病人是保密的。可钱瑗早已心中有数,亲友的神情,大夫的谈话,服用的药物及采取的医疗措施早已泄露了天机。可她装作不知,不问病,不谈病,似乎只是挪了挪上班地址,在病床上依旧工作,定期给博、硕士生指导,为囯家教委《外语专业21世纪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改革》的科研课题写研讨提纲。

其间,家里雇了一个护工照顾她,护工是郊区农民,钱瑗和她拉家常,使她备感亲切。护工当然不知道钱瑗是哪路专家,深为钱瑗的待人处事所感动,对钱瑗照顾周到,体贴耐心。对此,钱瑗曾笑着说:“我象一个奴隶主一样让人伺候!”

当然,还是丈夫杨成伟陪伴在侧。杨成伟是钱瑗的再婚爱人。钱瑗的第一个爱人王德一在文革中含冤自尽。王德一去世七年后,一位某专家夫人相中了钱瑗,非要把钱瑗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就是杨成伟,是一个建筑专家。

钱瑗的病情妈妈杨绛是知道的。杨绛时年巳八十多岁,钱钟书也正在住院,老人家两边奔波。钱瑗曾对看望她的朋友咽声说:“我妈妈好可怜,她都86岁了还要照顾两个病人。”不久,钱瑗就不让妈妈到医院来了,怕妈妈太过劳累,也不想让妈妈看到她的样子伤心。不过她们母女天天通电话。

入院不久,医院用最好的抗癌药为钱瑗化疗,用药后,她的头发开始脱落,开始她还戴一个帽子,天气热了,她也不戴帽子了,笑着对杨伟成说:我现在是尼姑了,还是很漂亮的尼姑呢。

化疗并没有阻止癌细胞的扩散,钱瑗的肺功能极弱,整天离不开氧气,癌细胞侵入骨骼,脊椎一动就骨折,只能平躺不动。背上的褥疮溃烂得露出了骨头,也无法翻身治疗。下身瘫痪,肠胃失去了蠕动功能,不能进食,只能输液,而全身可输液的静脉已经扎烂,只好另想别法。在她的左肩胛骨下动了个小手术,开一个输液小口。据说先是在右边开的口,结果没成功,又改在左边,反复折腾,其痛苦可想而知。

三月初,她提出想见母亲,大概已预感到最后的日子来临了。

钱瑗的朋友们得知钱瑗病危,赶到医院,她已不能说话了,叫她也没反应。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四下看了看,但医生告诉大家,她的血压巳量不到了。朋友忍着泪说:“钱瑗,你好好休息。”她居然还点了点头。看来她无法说话,心里还是清楚的。

1997年3月4日,钱瑗走了,享年60岁。她是带着对父母的牵挂,对事业,对生活的眷恋离开这个世界的。

诗人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仍然活着。钱瑗正是一个仍然活在许多人心中可爱,可敬的朋友、同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