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min听见 - 什么是民粹主义？

15min听见 - 什么是民粹主义？

基尼系数

带音频链接：15min听见 | 什么是民粹主义？

一、引言

上一次我们在介绍达利欧的观点的时候，提到了他认为当前的民粹主义政治助推经济走向危机的观点。

民粹主义可谓是一个政治热词，近年来在新闻上频频出现。

但是民粹主义到底是什么呢？许多读者、听众也许有着一种模糊的认识，甚至产生了很多问号。

比如，民粹主义明明是个带贬义的词语，但为什么又说民粹主义代表着——反对精英政治、反对权贵、追求平等——这些在政治传统中属于进步的观点呢？民粹主义代表平民说话，为何大家能够大规模地公开批判它呢？更加奇怪的是，批判者中包括像齐泽克、桑德斯等的左翼哲学家、政治家，甚至是列宁也曾对俄国的民粹主义进行过猛烈的批判。而特朗普这样典型的精英阶层人物，为何又被国际社会指责为民粹主义呢？

这样听来民粹主义似乎又带有“暴民政治”的含义，带有独裁的形式，但它却为何在资本主义发达、民主制度成熟的欧洲不断地获得胜利呢？全球化又是如何受到民粹主义的威胁？

我们怎么样去认识“民粹主义”这个在印象混乱的概念？这正是本文想要与你分享的主要内容。

二、何为民粹主义

有学者提出，“民粹主义”是中文翻译上的错误，使之带有了贬义色彩。这个词语在英语上的本词其实是“populism”，直接翻译即“平民主义”或者“大众主义”。而列宁曾经对俄国民粹主义的进行过深刻的批判，并被世人所熟知，但若要把“民粹主义”翻译为“平民主义”，那就和当时中共的群众路线，在字面上打架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释工作，作两个字上的翻译修改，显然是比用几篇文章去解释当中区别，要高效得多的。

该学者提议：“中国的知识分子和政治精英们把“populism”诅咒为“民粹主义”，大肆批判之，是出于无知的不智之举。我们不可能公开赞美“精英主义”，更无意与“平民主义”为敌……呼吁：勿用“民粹主义”，改用正常、中性的“平民主义”。”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学术问题。但本文并非意在进行概念溯源的学术讨论。提出上述这点，或许会有助于让大家有更多的耐心去了解“民粹派”的主张。

不过，在我们对平日新闻的一般感知上，我们也可以知道，民粹主义不能完全等于平民政治，它也是是平民政治中较为“野蛮”的一种。

因为确实有那么一派“民粹派”的存在，也许他们的具体主张各有不同，但共同的特征都是很明显的。本文要讨论的对象，就是上述这么一群人的主张。如果要用一句话简单地去概括民粹主义，那么就是：在社会经济困境下，导致的一种未认识到并且拒绝社会发展规律的主观平民主义。他们常常有着最激烈的运动的形式，但内容上却是为了用出于主观的运动，去反对事物客观发展着的运动，来追求在某种空想的静止的乌托邦。

三、民粹主义的原因、主张、特征

目前普遍认为民粹主义由两个主要原因导致的，分别是经济和文化的方面的。

经济上是主要是资本主义的不断前进，全球化的不断发展，导致贫富差距持续扩大。当前美国的贫富差距已经接近1930年的水平。

自上世纪80年代新自由主义改革不断削减社会福利、推行私有化以来，贫富差距持续扩大。而全球化、金融化的趋势，使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制造业不断外流，对普通工人的就业需求不断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不足也必然使得普通工人的相对工资水平没有得到提升，甚至不断下降。

以美国为例，美国股市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通过不断回购股票的手段，助推了长达十多年的牛市，社会财富分配迅速地向上市公司股东和进行权益投资多的富人倾斜。

另一方面，全球化必然伴随着更多的跨种族、跨民族、跨国的交流，多元文化主义成为主流价值观。尊重性别、民族、种族身份认同的“政治正确”。

可以说，二战后，尤其是80年代以后，资本主义发生了轰轰烈烈的大变化。不同于中国，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平民和普通工人，不仅面临着迅速扩大的贫富差距，就在绝对的生活水平上，自80年代后，几乎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提升。

经济大变化带来的无力面对的困境，文化上多元主义和“政治正确”带来的长期压抑，导致底层民众开始说“不”。

越来越多的底层民众把发展困境归咎于全球化的进程，埋怨移民、仇恨其它种族和民族，认为别人抢了自己的饭碗。民粹主义派的政客，越来越多有意公开地违反一些“政治正确”来吸引眼球。

比如特朗普，齐泽克提到：“他提供了“政治不正确”的粗鄙混合：种族主义攻击（针对墨西哥移民），对奥巴马的出生地和大学文凭的怀疑，对妇女的恶品味攻击，冒犯战争英雄等等。……他令人‘提神’的挑衅和爆发性的低俗，所起的作用恰恰是掩盖他计划的平凡。”

总的来说，民粹主义主要是偏右翼的、保守的。左翼的民粹主义更多的是反对权贵，以群众直接参与政治的方式来表达诉求；右翼的民粹主义更多的是反对非本族人士以外的移民等，比较多地通过选举出民粹派的政客进行较为专制的形式来通过一些政策。

四、对民粹主义的分析

——比较列宁所批判的俄国民粹主义

我们从列宁当年所批判的俄国民粹主义中，可以发现民粹主义变化的表象之中，发现一些稳定的本质。

当年俄国推翻农奴制之后， 马克思主义兴起与传播和西欧资本主义带来的残酷的社会状况，代表小生产者和农民的俄国民粹派，想要维持资本主义的制度下，又想要限制资本主义的发展，保持自己的小生产模式，为了平等而反对大工业的进步，“把小农经济捧上了天”，“把原始的手工业和行会理想化”。

俄国民粹主义是“不前不后”的。一方面，民粹主义者要求反封建制度，进行民主主义的革命；另一方面，又想要限制资本主义的发展，不肯向大工业前进，或者说，妄图不经过资本主义阶段，就达到某种民粹式社会主义的乌托邦。

列宁批判道：“荒谬地用恢复古代宗法式的情景的条件来代替充满疯狂竞争和利益斗争的大机器工业的时代。”““不正确地把商品经济的一种形式(大工业资本)提出来加以斥责，而把同一种商品经济的另一种形式(小生产)加以乌托邦的理想化。”“不了解小生产(他把它理想化了)和大资本(他攻击它)之间的联系。”

小生产者的经济模式，就内含着大资本的产生根源。假设有一片小生产模式的天堂，小生产者和农民的规模不断扩大，量变最终带来竞争和利润率的下降，最终必然分化成集中的大资本和无产的劳动者。

当今的民粹主义的本质，同样是如当时俄国民粹主义一般，是一种“不前不后”的要求在某种发展阶段停留的“静止的空想”。

他们害怕新移民的到来抢走他们的工作、破坏他们的本国经济，害怕全球化的竞争使得他们的制造业迁移和衰退，他们渐趋保守。他们在对当前的新变化说不，简单地寻找指责对象，寻找可以让他们说“不”的替罪羊，受够了“政治正确”和多元文化主义的压抑。

的确，他们的认为全球化和移民抢走了他们的工作和美好的生活，在表象上是没有错的。但对趋势的本质上的看法出错了。全球化一直在进行，甚至是过去欧美发达资本主义福利社会的引擎的重要燃料，但同时它也是催生贫富差距、难民、移民、产业外流等诸多问题的重要助推力。

一方面，没有全球化的进程，就没有欧美资本主义白人的昔日美好生活。另一方面，要破坏全球化，也还会恐怕会继续扩大贫富差距和拉跨经济。从特朗普上台以来倡导的“美国优先”和吸引制造业回流的政策看来，降税等需要扩大财政支出的财政政策，会不断提高政府债务水平，从而推高利率，带来流动性的下降，使得制造业更难获得融资。恰逢美联储加息周期，特朗普曾不断敦促美联储降息，骂其缩表愚蠢。债务问题总是要解决，债务的解决当中就包含对富人的征税、增发货币这两个主要手段。而前者导致富人和资本的外流，后者导致贫富差距的扩大。

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和联系，是一种规律，规律是不可以简单地拒绝的。它创造了昔日的美好生活，也为将来埋下祸根。

左翼的方法通常是需要宏大的计划，从各个方面来改变经济结构，相比右翼的民粹主义做法，简单直接显眼的各种say no和保守措施，更难吸引已经对变革和经济前途失去耐心的民众，昔日的美好回忆总比未来的美好愿景更容易使人们想象到。加之左翼和其它为平民发声的路线在多元文化主义和议会选举迷局中的沉沦，右翼民粹主义在欧美似乎成了为平民发声的代名词。但其实为平民发声的派别和主张还有很多。

因此，我们不可以说为平民发声的，就是民粹主义；也不应该说，因为民粹主义是为平民发声，所以就是正确的。虽然正如文初指出，民粹主义的本词很可能就是平民主义（populism）,但是词语翻译误区是一个问题，不过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个民粹主义这样一个词语，来概括我们对当今新出现上述的意识形态的新认识。

为平民发声的平民主义当中有很多种方法和流派，但民粹主义是其中一种不恰当的道路。它把事情简单化了。勾连起民族主义、国家主义，简单地对全球化等问题说“不”。这一点我们可以从“美国优先”和脱欧思潮中看到。因此有不少批评者埋怨民粹主义降低了公共决策的水平。

的确这是一个事实，但同时我们还应该认清楚另一个现实，民粹主义的得势，正是由于公共决策水平低导致的。新自由主义主导下的这轮资本主义和全球化的发展，一路高歌猛进，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新自由主义并没有给出有效的答案来解决那些催生民粹主义的问题，同时却又在指责民粹主义的政策水平低下。

全球化是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客观的趋势，但从民粹主义的得势看来，人类未来似乎还需要更广阔的视野和认知，来解决这个趋势所必然带来的一些问题。

参考文献：

[1] 周全华：列宁语境中的民粹主义释义

[2] 谢婷婷：当代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兴起及其根源

[3] 赵宬斐：欧洲民粹主义政党发展现状与趋势

[4] 钟哲：学者关

[5] 注欧美民粹主义新特征

[6] 林红：当前欧美民粹主义的根源及挑战

[7] 潘维：从来就没有什么“民粹主义”

[8] 沉睡在平行世界：什么是民粹主义？

[9] 彭渤：布鲁玛VS齐泽克：民粹主义是精神错乱还是情有可原？